睡不醒

渣写手/产粮cp不固定
灿勋,宋旻浩迷恋中
电锯人咒回沉迷中
手写,钢笔,手帐

ABINTRA

我也要跌进百合坑里出不来了

卌约:

#敦芥性转,我感觉我迷上百合醒不来了,有一点梦日记设定,注意安全#




16岁之前我追求事物的终点是完整,比如说完整的人生,有呼吸心跳,从小女孩出落成少女,再成为女人,其间喜欢一个人,初恋也好末恋也好,然后结婚,婚纱和蛋糕上的奶油一般洁白,或许会有孩子,最后看着他长大自己老去。这听起来很无聊,但其实很多人做不到吧?


16岁之后我喜欢一个人,我多希望不要喜欢她。这台运行16年的机器尚且年轻,即使齿轮随着年月锈蚀老化,它也会用平稳的速度前进。可当我遇到她的时候,机器的齿轮掉了一个,它就这么简单地坏了,然后被巨大齐整的时间吞噬掉。


我第一次发现不完整的事物会披着完整的外衣招摇撞骗。她看起来像白夜里的星辰、夏季间的雪花、黑鸟尾翼的白羽、时时刻刻与别人截然不同,但总是光芒璀璨普度众生的。那时候她作为新生代表在礼堂里发言,她的声音刻板没有感情,只按着钢琴的一个琴键,但声线还是有女孩子应有的成分,说不要脸一点,我觉得我也有。我明明听着她说话,但她讲话的内容对我却是云雾间的远山般无法捉摸。我定定地看着她低垂着的眉眼,仿佛我就是她手里的纸,我们互相对视旁无他人。而事实上我不是她手里的纸,她自始至终也没有抬头。


我想我们永远不会有交集——若我不勇敢改变我的线路撞上她的。可是我不勇敢太久了。我把勇气装进玻璃罐里小心轻放,在外面贴上有骷髅和X的标签,喷上黑色油漆,一开始我只是想好好保存它,不让它损坏不让它晒到阳光,但久而久之我把害怕它破碎的恐惧习惯地移到了它本身。我恐惧看到它的样子。


但爱一个人并不由我选择。我在一个雨天里颤颤巍巍打开罐子。她一个人站在教学楼前。我偷偷往公共雨伞的空架子上放自己的伞,然后躲到柱子后面。她并没有发现我,而且拿起了那把伞。我看着她撑着伞走进雨里,踏着纯黑的小皮鞋,避开水洼的速度敏捷。她逐渐远走,雨漫天漫地,使她整个人都具有一种朦胧的美感。但不知道怎么,她忽然转身走回来了。此时我已经逃到了课室里,隔着窗帘看她,我相信她不会看到我。


至于我为什么要躲起来。我之后想起,觉得也没有太多理由,不过是开始的时候做好事不想被她当做别有用心,但其实是有一点点的。


她重新走进教学楼,收伞的姿势很漂亮,像决绝划开日夜的晨昏线,水珠顺着黑色的棱角收拢,自伞尖成串滑下。她把伞支在地上,四处打量了一圈。


我以为她看见我了,甚至惊慌地低下头看自己胸前的名牌——因为她唇齿清晰地喊出了我的名字。我想我躲不下去了,只好悻悻地走出来。我当时觉得好糗啊,初次正式见面居然是她把我从角落里揪了出来,而且我刚才太紧张了,裙子褶皱没有顺好,额头上全是汗,要是粘到头发上,一定很丑怪。


她看见我的时候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


“这把伞是你放的吧?”


“啊,是的。”她一开始不是没有察觉吗?


她举起伞,伸出食指指着伞柄上刻着的字母。糟糕,我忘了伞上刻有我的名字……在伞柄上刻名字纯粹是无聊,因为有天雨太大了巴士又不来。但现在后悔也没用了。


她说出来的声音带了雨水凉凉的味道,她说:“要是你没有其他的伞,就一起回去吧。”


我忽然觉得外面的雨下多大也没有关系了。


我们很轻易地熟稔起来,但越了解她我便越害怕。


她告诉我她没有过去,她中学以前的过去像被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她没有童年没有玩具,没有家人没有朋友,连家也没有。她再次拥有记忆是六个月前,从床上醒来一切都是陌生的,她从镜子里打量自己宛若打量陌生人。是的,她全然不认识周围围着她的自称是她亲人的人(没有朋友,她觉得可能自己真的没有朋友)。


我在她家里向她表了白,她没有回应,也就是拒绝了。她晚上忘了关窗户,有很多飞蛾飞进她房间里,不管不顾地扑打她家的白炽灯。当时我看着她暧昧的轮廓,她脸的表情是鲜有的不安。我应该是要哭的,但我忍住了。我跟自己说,她不是不愿爱我,只是她的过去把爱一起埋葬了。


我们还有很长的路。我可以一点一点等待不那么完整的完整。


可是有一天她突然在我的生活消失了,就像她来的时候那么无声无息。她带走了我全部的情感。


我知道我应该要喜欢一个完整的人,这里的完整指的是有完整的身体、完整的情感、完整的过去与未来的人。可是她并不完整。她的白夜星辰、夏季雪花和黑鸟白羽全都是碎掉的玻璃碎片,它们倒映出完整的景象却是千千万万个千疮百孔。我告诉自己,我本来应该喜欢一个完整的人,应该按着我选择好的道路走下去。可是我之前说过了,爱一个人并不由自己选择,这句话对我是宿命也是安慰。我从此开始喜欢不完整,走路的时候会流连二手商店观望缺损的旧家具或是不再发亮的金属制品,看到受过伤害的、丑陋的动物也会寄予更多的情感。曾经我那么害怕它们,因为它们不完整。但如今,正因为它们不完整,所以像她。


16年来我知道所有人爱的是可爱精致完美,我仰慕它们像仰慕可望不可即的月光星辰,可我却不知道未够完美的事物有多少人去爱。遇见她之后,我想到未完整事物以及人无从被爱的不安,就想要去爱他们。这听起来如同假慈悲。但没办法,我就是这样想的,然后下意识去爱罢了。我意识到我对她的感情卡在同情与爱之间走钢丝。这种爱(姑且称作爱)在世俗里显得病态,因为它不是完整的爱,它参杂了同情与诱惑。可是我并不打算背弃这份爱,它在我心里仍是爱。我毕竟是先爱上她才爱上不完整。


所以我要去找她。


我有一天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周围摆着的家具只有一张床,一台旧显像管电视,而且上面落满了厚厚的灰尘。房间有一扇门,另一边看起来像个出口,有朦胧的光亮。我向那边走去。


没想到外面是一个小阳台。阳台外的天色暗沉,雾气弥漫,我把身体撑出外面打量,什么景物都看不见,只能看见这座房子外部隐隐约约的轮廓。这里根本不是外面,它比呆在房间里还要压抑。


确定没有什么收获之后我走回房间里,满是灰尘的电视床铺在我眼前,地板铺着的是白色长条状的奇怪地砖,天花板上悬着的或许是蛛网。我毫不犹豫地走向房门,握上门把。


门打开的时候,我怔住了。这里是学校的礼堂,学生们穿着制服安静地坐在椅子上。礼堂中央站着一个人,她低头看着手上的演讲稿,用平板的、无感情的声音朗读着。是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我忽然想,那时候的我在哪里?我按着记忆寻找自己坐的位置,但望了好久都找不到自己的身影。


那时候的我看着她,她始终没有……


我回忆着,忽然感觉到有人看我,定眼一看,她抬起头来,目光不偏不倚在我身上。我仿佛被钉在原地一般不能动弹,看着她轻轻张口,扩音器却没有一丝声音。我想从通道走到她身边。学生们不知为何都在这时候起立四处走动,通道消失了,变成黑色的流质,我喊她的名字,竭尽全力想要走过去,我摔倒过很多次,很多次又自己爬起来。梦里的无力最让人心痛。我还没走到她身边,她就被黑色的流质卷走了。流质裹着许许多多东西从没有缝隙的地板渗下去,最后只留下一张演讲稿。


我捡起地上的演讲稿,上面是龙之介的字:“雨伞”。


礼堂安静空洞,前门出口处挂了个锁,得从后门出去,然后会到达B栋教学楼。我把演讲稿折了又折,放在衣服的口袋里,然后拉开后门。


面前的景色有些奇怪,我出门之后回头,礼堂后门变成了教学楼的玻璃大门,我眯着眼看上面“A栋教学楼”。


外面正在下雨,大雨漫天漫地。我看见公共雨伞架上放着一把熟悉的伞,伞柄上面刻有小小的字母,随即立刻意识到是我的伞。这时候龙之介慢悠悠地从大门里出来,拿起那把伞,走到我的旁边。


啪的一声轻响,雨中出现一个小小的安稳空间。


我们漫步在雨里。我终于问她:“你去哪里了?”她摇摇头:“我哪里也没去,就在这里。”


“我好久没有见到你了。”


“你刚才还见到我的,在礼堂里。”


我不知道要说什么,我怎么告诉她,我找了她很久了,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她了?但也许,说了也没用。这些是发生过的事情,是梦的回溯,无论我怎么质问她结局也早就定了。


我决定不开口。雨下得和那天一模一样,鞋子里入水的感觉难受又真实。我深一脚浅一脚走着,终于听到她说:


“我家到了,你拿着伞等一等。”等一等?


“这里不是你家。”


“这里是。”她强硬地望着我,眼底仿佛大雨将至。我还未来得及说什么,她就离开伞下,消失在雨中了。


我只好撑着伞漫无目的地走着。手指滑到不太光滑的伞柄时,我低下头去看我的名字,却发现那个地方刻着的是“key”。


雨下了好久好久,雨水浸过我的脚踝,漫过我的小腿,最后在裙摆附近晃荡,这很难受。但雨最终停了,停的时候积攒的雨水也一并清空了。我在一片旷野停下来。旷野上有一个指示牌,上面画了一个伞尖斜指向天空的伞。我顺着伞尖望去,那是无尽的天空。我试图从中找出什么线索,但天空干干净净,连朵云都没有。我后来一想才意识到我想错了,是伞柄。伞柄指向杂草丛生的土地。我一开始用伞尖去翻开草皮,然后用手,我涂了护甲油,但没什么用,我的指甲很快就被毁得不成样子了。我挖了差不多有十厘米深才发现一条红色的绳子。我轻轻把它拉出来,下面系着一把银亮的钥匙。


我要去找一扇门。


这简单到不能再简单了。很快我便发现前面有一座豪华的房子,仔细一想,像小时候看到童话故事里的城堡一样。铁栅栏敞开着,我在花园里打转差点迷路,但最终找到大门。


大门有多漂亮我根本没有在意,我只在意它会带来什么,便没有仔细看它,而是小心翼翼地把钥匙插门锁,旋转。


门发出一声吱呀。我看到的里面与外面大相径庭,这很正常,因为我进入和出来的不是同一扇门。我看见她在自己房间,穿着素白的睡裙,坐在床上看书,她没有用毯子把自己严严实实地盖住,毯子的一个角垂在床沿。她的指尖掀起一页书,将翻未翻。灯光不明亮,有很多飞蛾扑打着白炽灯。她只是无动于衷地坐着,然后抬起头来,问我恨她吗。


“不恨,恨也得是为爱。”我把之前回想了很多遍的话说了,是的,我当时并没有这样说。


我凑过去吻她,她的书不知为何落在地上,书页散乱的声音像海浪声,遥遥远远。她的样子对我而言有些好笑,明明吓到了也没有推开我的意思,只是闭上了眼睛。我想到温暖的黄昏,快要走回家时的期待,还有小时候未来得及吃而化在手上的冰淇淋。我感到一阵恍惚,仿佛飞蛾翅膀切碎的光在周围跳跃。


她没有拒绝我,这点我恨她,但也还是爱。


她离我很近,说话时呼吸拂过我耳边,她说:“你想要回去吗?“


“我想要你回来。“


她听了我的话后微微笑起来,然后伸手捻了捻我一边稍长的刘海。她平时喜欢做这样的动作,而且做的时候很温柔。在她离开之后我也有了这样的习惯,一觉得再也见不到她了,就伸手碰一碰自己的刘海。


“把这个拿去,杀了她就好。”她从枕头底下抽出一把锋利的水果刀。


我拼命地摇头,她递给我刀时刀尖向着自己,我怕伤到她,不得不接过。她看见我接过刀之后,便趁我不注意使劲一推,把我从落地窗推下去。


“杀了她你就可以回去了。”她的声音遥遥远远,隔了千万里地传到我耳边。


当时我并没有摔在地上的感觉,像是穿过了一扇半空中的门,随后来到了一个黑漆漆的地方。不远处是唯一亮着的街灯,好像有人在那边。


一声嘶哑的尖叫传来。


我没由来地害怕,好像有什么不好的记忆要涌出来。


那是什么?我疑惑地走过去,忽然感觉到头要撕裂一般地疼痛,我靠在墙壁上急促地呼吸。这盏路灯我见过,它闪闪烁烁仿佛下一秒就会熄灭,这条街道我见过,白日里人非常地少,晚上更是无人。我见过这个夜晚,惨淡无助的夜晚。


我记起来了。那天,那天晚上我们一起回家,在偏僻的街道遇到劫匪,他们想要对龙之介施恶。她小声对我说没关系的,不要为她反抗,要抓住时机快跑。可是我怎么可能会答应呢?我握紧手上的美工刀,捅了他一刀又一刀,相应地,他的刀也捅在我的身上。其他同伙看到出人命了,不敢久留,都逃跑了。她当时眼光呆滞,一动不动,血在暗处流动如黑色的烛泪浓稠,染上她的衣衫。我看着她,我知道她没受伤,她正抱着那时候的我。


我从来没有听过她这样喊我。她喊,中岛敦,中岛敦,一声接一声坠在地上破碎。


我手上握着一把明晃晃的水果刀,站在她面前,她从头到尾没有看我。我记起和我接吻的龙之介说,“只要杀掉她,你就可以回来了。”


这从头到尾都是一个梦吗?还是哪里有真实的部分呢?我喜欢上不完整的那一刻,全都是梦吗?


我站在她面前,握着刀的手好疼,是不是在泥土里挖钥匙时伤了指甲,可是为什么整只手都在颤抖呢?我浑浑噩噩地想着,杀了她就好了,杀了她就好了,杀了她就好了。


16岁之前我追求事物的终点是完整,比如说完整的人生,有呼吸心跳。16岁之后我喜欢一个人,我多希望不要喜欢她。我知道我应该要喜欢一个完整的人,她不完整。可是,爱一个人并不由我选择。这台运行16年的机器尚且年轻,即使齿轮随着年月锈蚀老化,它也会用平稳的速度前进。但当我遇到她的时候,机器的齿轮掉了一个,它就这么简单地坏了,然后我被永远留在年轻的她身边。


杀了她,你就可以回来了。刀尖刺入她温暖跳动的心脏,你就可以回来了。我拼命想起她微笑着说这些话的样子,然而她留下的微笑,已经透明地快要消失了。


最后我举起刀,站在失魂落魄的她面前,把刀尖对准自己的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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